代号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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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irst Day At Spring

亲爱的W:

一封过期的信点燃蜡烛，暗红色邮戳揭露伤口。等到青烟吞噬掉火舌，那将是黎明前我赠予你的最后一个吻。

有一些记忆被打湿了，在一片白沙覆盖的浅滩上，浪花冲洗掉来时的脚印，那些凹陷的过往将不再被追溯。在整齐划一的水纹面前，它们顷刻间瓦解，像一座被风暴吞噬掉的城堡。而我，则是奋不顾身砸向城墙的臭鸡蛋，妄图让你永远无法逃离污秽；是磅礴大雨中倾落的硫化物，腐蚀筋骨的渴望使我奔赴我的宿命；是卡夫卡笔下突然闯入你世界的代号K。如果说这样混淆身份得以让我离你更近一些。

亲爱的W，很久没有给你写信。有很多深藏的对话潜伏在我的胸腔内，它们像一群潜游的鲸鱼，制造出一些浮沉的气泡。由于密度不合，它们在抵达太平洋表面后就碎裂成一片惨白的泡沫，它们不会在这个星球上留下任何痕迹的。我知道，我很难为你描述我在此刻的心情，怎样的修辞都无法完成这一场景的复刻。只是当时光的快门咔哒按下，我们肉眼中所复制的一切将不得不接受废旧处理，它们成为一些记忆碎片也就消失了。

不瞒你讲，我一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活创造者。尤其是在最近，这样的感觉尤为强烈。生活有时太糟糕，而我总是固执地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有意义，企图用成绩、夸赞、公告栏上那个令人羡慕的位置而制造出坚硬外壳。在某些时候，它们形成一类甜蜜的Deja vu，成为一片落地的云朵。是最近迟到的省思让我突然意识到，剥离这外在的一切，我的内里是一颗接近萎缩的桃核，猫鼠游戏正在使我变得衰老。我突然想要让生活过得慢一点。为此，我宁愿放弃之前我所追求的一切，直至回归生活的本质：每日打扫房间，系上围裙为自己做一顿饭，不再将袜子堆在一起，学会叠衣服与旧物收纳。我猜这一切对你而言都不是难题，你觉得呢。

亲爱的，最近的我又陷入了一阵怠惰。因为封闭，我很难为自己找到更有意思的事情来做。我打开网易云，听了很多遍老歌，逐字逐句翻看歌词；我看了一些黑白老电影，为那个时代纯朴而真切的表达而震动。我翻阅着很多陌生人的评论，经由文字，试图去窥探在那个当下他人的内心迷宫。在某些时候，我有着强烈的预感，尽管生活的琐碎在我们身边形成小型漩涡，我们逐渐成为显示器上飘满雪花的像素点，无法为他人带来任何欢乐，但我们仍拥有值得等待的可能。你相信吗，等到信号值满格的那一天，我一定要再将我们的故事重演一次。

几天前，我加班至深夜。坐上出租车一路南行，司机是个喜爱重金属音乐的朋克青年，放了美国乡村音乐类型的歌曲。我坐在后排，看着窗外寂静的街道而发呆。已经是三月份了，夜里清冷，有一些开得沉醉的花朵在夜色下不见了踪影，唯有街道两旁的路灯与我为伴。下车的时候，两位老人搀扶着从我面前走过。毋庸置疑的是，岁月已经夺走了他们年轻时所拥有的一切，他们的澎湃与他们的敏捷。我看着他们在夜色下偎依着行走，像是120帧的慢放镜头。看着生活的气息就这样弥漫在他们之间，就这样刚刚好。有那么一瞬间，我觉得自己像是乘坐时光机穿越到未来，见证了未来我们老去的日子。

亲爱的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拥有你，在当下这个狭窄的语境中，你是独立而不可取代的小精灵。你有你自己专属的童话故事，而我只不过是你故事里无足轻重的甲乙丙丁。在被他人所称道的无数次轮回中，我将静静地看着你。

祝你拥有精灵球，祝你打通任意门，祝你与我老死不相来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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